变成像你这样的人

《变成像你这样的人》

           [你听听，连笑的声音跟他都是一样的。]

我自己有写点小说，他说，拉开抽屉，规整地放着几本草稿纸样的书，传说中的小说本夹在这堆纸张里。我坐在他的椅子上，他站着，急急地翻找着。你看看这一篇。最近写的东西都放在这里，以前的小说我在找找。我并没有说要看其他的。先交代这个故事的契机，我跑进他的宿舍里，要了一袋咖啡，顺带聊一下关于他提到过要给我看的小说。

故事。我不知该不该认真去阅读下去，似乎暗地里有什么在指使我用居高临下的谦虚来看这些东西。可是它们终究发出味道。我想了想，我是做思想评论的，这种阅读作品的感觉所剩无几了，就像那些无趣的家伙们看后只会说还不错的阶段。好像他写出了点什么，凭着某些被扩大的伤感。你觉得怎么样，他一手搭在我身上，一手倚着桌子，稍微压下身子，头转向我问了问。没等我发表看法，他接着说，这一篇会有点气势，因为当时内心汹涌澎湃。其他的就写得比较用情。

我没转头面向他，好准备听他解释。你读得很认真，我想，现在眼睛盯着这个笔记本看的姿势。他应该没有想过为什么想把自己的作品塞给我看吧。我考虑的是为什么。反过来说，艺术那方面是严重的退化了。这迅速惊起内心的一阵忧虑。它们有什么不好，我想，对于这些还得用大量人力来让别人发现的作品，一开始浮出的句式就是要尽量证明那（确实）是不好的。两年前我也被人如此比较，也许。

他要讲述的是爱情故事，即使是用烂了的校园背景，多少还是有点意思。我没说要话，他接下去说，你平时都看什么书呢，比如爱情小说什么的。他的表情很严肃。我啊，我想也没想，很多啊。再综合他的爱情小说，我的意思是说，他那内心的压抑因此被我看穿了。像遇到心理学家似的。几年前那个坐在办公室的校长也这么看我，便能观察出这个人是什么似的。他继续问，那是什么小说呢，饶雪漫？他提这个写手就掉价了嘛，所以内心的傲慢感更加强了，我就说，有的啊，她的作品我当然喜欢，初中时候看过一点。等等，这里你看出我开始重新用起糟糕的自不量力，或者比如，来解读我的句子：它是低级的。这句话让人惭愧，接着开始一种不在一个频道的对话只好用调侃来消解的姿态，不过还是比较喜欢看一些日本的东西，比如AV啦什么的，很多文化在里面。

这篇看完了吗，他说，他帮我提前翻到后面几页，是新的一篇。是的，关于奋斗。如此大的志气，可是现在只能窝在这里，什么也不是，什么也不是，但有一天总会让你们看到荣光。用最最无趣的句子概况的话，就是这个意思。我可不想变成这样子，那太坏了，简直像顶着绿帽子走在街上那般愚蠢。可是我现在，在某些方面，会不会就是这样子，这个想法真叫人恐惧。他就是不好，犹豫胆小乏味小气呆滞穷困潦倒。来来去去都不是令人赏心悦目的性格。

喏，他再次问，你觉得如何。我根本不懂，我内心这样告诉自己，你的所有东西，都被改造成冷冰冰的理性，现在连一点审美情趣都不懂。所以，我说，还不错嘛。他看起来应该会有了点信心。就我这点儿所谓思想，除了围绕着自己惴惴不安的问题尽量窒息自己，还有什么比人高明的呢。